良辰美景晏然临°别浪了快码字!

是文手,文手,文手!!
我希望我笔下的世界,能够永远成为乐土。
我真的有很努力,所以喜欢我一下好吗?
在下晏良辰,承蒙你出现,够我欢喜好几年。
#柯南##盗笔##歌王子##食物语##原神#

《凹凸世界》安雷同人/《莫比乌斯预言》(中世纪架空、短篇完结)

稿子解禁了拖出来混个更。

是安雷合志《启示录》的稿,卡面教皇。

嗯……大家随便看看,我说完了。望天

x 骑士x教皇。

x oc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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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晏良辰

楔子

    安迷修没有想到雷狮竟然已经醒了。

    微亮的晨光在他身后被建筑物遮挡在外,他推开门的时候只带进了满身风尘。

    而雷狮端坐在雕花的精致座椅上,听到声音只是微微抬起了头。

    逆着光,安迷修看不到那人的神色,但却能感觉到视线落在身上——一如往常的,平静不带有任何感情的视线。

    他于是只是提步向前,目光沿着阶梯上的红毯接触到大理石地板上面无表情的浅淡色块,再顺着长袍一丝不苟的绣线一路向上攀升,直到与那人的视线平行。

    雷狮已然站起了身。

    站在王座前的他此时更像一个冷漠的君王,带着睥睨天下的倨傲,驱使着尚未超过地平线的光源散发出尽可能明亮的光芒穿透彩色的镶嵌玻璃为他铺开巨大的布景。

    ——高傲而遥远。

    一成不变的疏离让安迷修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抬起的剑锋似乎也被那点升起的不满抹去了犹豫,冷冽的锋锐划破空气斜斜地指向人体最为脆弱的部位。

    雷狮没有动。他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了一切似的,连手中握着的权杖都没有挪动半分。

    “你来了。”他俯视着他,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语气却平和得像是迎接许久未见的老友。

    安迷修无声地笑了。

    “是的,我来了。

    来杀你了。”

(O)

    黑猫在墙角颤抖着瑟缩。

浓密的雨雾给高墙渲染上沉重的色调,又沿着青石的表面滑落下来,打湿它的毛,狼狈地黏在身上。

面前是无法逾越的天谴,压抑着呼吸无法挣脱。它昂起湿透的脑袋,发出无助的呜咽。

(I)

埃拉艾非德,这个处于耐拉安提卡边陲的军事重镇,自百年之前起就一直是最令王室放心的地方。

为了争夺一切尽可能多的权利,罗穆露斯和他的继承者们几乎永远是在同他们的邻人作战的。他们每次回城都会带着从被征服的民族手里得到的战利品——譬如说畜群和捆成一束束的麦子——这些战利品总会给城镇的居民们带来巨大的欢乐。

这就是凯旋的起源:凯旋,也是这座城能够屡屡受到王室褒奖的原因。

这座城市甚至是没有街道的——如果人们不用这个名字来称呼那些穿越在各个建筑间隙、以这个广场为终点的道路的话。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那些房屋毫无秩序地分散在各处,而且面积并不大——因为男子总是在外面工作或是待在广场上,他们根本就很少待在家里。

如果说,王室与教廷的共同努力维护了整个国家的和平,那么边境的安宁则要归功于那些长期在外忙碌的男子。

在耐拉安提卡及周边的各个王国里,人们不承认国王继承人的条约约束力,也既,与上一代国王缔结的条约在国王逝世之时便已丧失效力。因此,凡是被耐拉安提卡的一位国王所征服的人,到另一个国王即位时便恢复了自由。

连续不断的战争,由此而生。

马蹄踏入这片土地边缘的时候,安迷修就闻到了战争的味道。那些夹杂在遥远尘烟中的金属、铁锈以及血液的气味,被火药的暴脾气怂恿着,在鼻尖迅速点燃。

安迷修皱了下眉。胯下的战马显然不喜欢空气中弥漫着的暴虐气息,有些不安地磨蹭着蹄下凹凸不平的地面。他伸手顺了顺沾了灰尘的马鬃,成功地令这位与他合作多年的伙伴安静下来。

“冷静点,安达。”安迷修俯身轻抚着白马满是灰尘的脸,“我答应过不会让你再上战场,我说话算话。等下你就在远处等我,好不好?”

安达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本就不算乖顺的白马脑袋一扭,堪堪避开了安迷修的手指。

伏在马背上的人笑出了声,“担心我的话,就陪我过去吧。”

二十天前,一份来自埃拉艾非德的急报被快马加鞭送进了王都。不论是教廷还是王室,没有人想到这座他们一直最为放心的北方要塞会险些被邻国攻破。商讨之下,教皇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骑士前往边境查访。

对于耐拉安提卡来说,埃拉艾非德既是国家的军事重镇,同时也是最后一道防御,它的背后便是广袤的兰多图米亚平原。因此,一旦埃拉艾非德被破,耐拉安提卡将再也没有抵抗外敌之力。

埃拉艾非德的居民们显然也是很清楚这一点的,所以当安迷修爬上城墙的时候,有些意外地看到城上闪烁着一片凛然寒光。

“前阵子城墙险些被攻破之后,我们从卡丹琳临时借调来三千名步兵。在战场上步兵的作用虽然并不大,但是守城还是没问题的。”身边的高大男人看出了安迷修的惊讶,低声向他解释道。

卡丹琳是埃拉艾非德南面,整个耐拉安提卡范围内距离它最近的城市。安迷修点了点头,“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整个卡丹琳的城防也不过就只有五千左右吧,这样一下子调走一半多,卡丹琳本身不会出问题么?”

高大男子苦笑着叹了口气,“有当然是会有,不过王国内部又不会出现侵略,剩下的两千人足以维护治安了。只要埃拉艾非德不被破,卡丹琳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埃拉艾非德……”安迷修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抬眼看了看因为暂时的休战而三三两两靠坐在城墙边缘的战士们,又道,“这段时间一直在打仗么?”

“是啊。自从一个月前开始,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就没停过。我们不是派人送信去王都了吗?”

“王都也调不出兵了,总不能把皇城的禁卫军都调出来戍边。”安迷修叹息一声,“我出来时国王已经下令让威斯法尼亚那边出兵了,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到这里。”

“西方军团啊……”男子意有所指地沉吟。

安迷修听出了他的意思,“士兵长大人,您可是在担心从西方调兵会导致西方边境空虚?”

“大人直接叫我的名字卡萨诺就行了。”男子咧嘴一笑,随后眸色又沉了下去,“是,也不是,我更担心的是西方军团现在也无兵可调。”

“哦?此话怎讲?”

“大人您看看我们这里的情况就知道了。东南西北四方的戍边军团自建成开始,多年都未曾断过联系,据我们之间的通信内容来看,西方军团此时也同我们一样,连军饷都快没有了。”

听闻这话,安迷修顿时眉头大皱,“什么,这怎么可能?教廷督建的集市在四大军团的驻地附近都有吧,难道周围几座城市生活交易中抽出的税款已经不足以供给军需了吗?”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个问题啊,就是出在教廷了。”卡萨诺说完这话,忽然意识到安迷修就是教皇派来的使者。尴尬令这个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黝黑汉子立刻收了声,抬起粗糙的大手挠了挠头,“那个,大人,我说话直,没有别的意思,您……”

“没关系。”安迷修笑着摇了摇头,“您年龄比我大、经验比也我丰富,叫我大人怎么也太别扭了些,就直接叫名字吧。”

年轻人的谦逊有礼顿时赢得了士兵长的好感,心底对这个明明只有十几岁却做了教皇第一骑士的青年的轻视也随之少了几分——别的不说,他至少很会做人。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卡萨诺正说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远处的星点火光,神色骤然一变,转头大叫道,“都起来!敌人又攻过来了,帕瓦尔,快敲警钟!”

这位士兵长显然不懂什么阿谀奉承,眼见着远方敌军列阵,竟然就将安迷修撂在了原处,急匆匆地走进纷纷起身的士兵们中央布置起了防卫。安迷修侧耳听了一会,对于那些井井有条的布置暗暗点头。他没学过多少兵法,但是卡萨诺简单易懂的表述却让仅仅只是旁听的他也能清楚地明白,此时此刻这种方法是最为稳妥的安排。

眼见着城墙上的人群忙碌起来,安迷修朝后退了几步,四下打量着思索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大敌当前,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毕竟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但是,卡萨诺的安排几乎已经细致到了每一个人,似乎任何一个角落都不需要他插足。

“哐当”。

沉重的闷响打断了安迷修的思绪,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他下意识地回过头,身后那名士兵正匆忙将捡起的头盔戴回头上。

安迷修盯着那人看了半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这套制式盔甲穿在这名士兵身上,好像有些过于大了。

按照耐拉安提卡的国法,未满十六岁的未成年男性在非迫不得已的状况下是不可以加入军队的,更不要说上战场。这套盔甲本身不大,穿在这人身上却像是一个巨大的枷锁,禁锢得对方连动作都变得不利索起来。

这样还如何打仗?安迷修眉心的皱褶尚未成型,视线忽然在盔甲的间隙捕捉到一缕异色——金黄色的柔软发丝显然是匆忙之间未及束起,因此便调皮地随着主人的动作自金属的连接处溜了出来,在空气中微微晃动。

是这样啊……安迷修展开眉头,眼里涌出几分笑意,提步向那个士兵走去。

(II)

战争比想象中还要激烈。

不是说安迷修没有见过战争,而是他没有想到邻国这次的进攻会来得如此气势汹汹。相比之下,来自北方军团和三千多卡丹琳步兵组成的守城军队的抵抗,却显得那么无力。

不过所幸,从结果看来倒是不算太坏。

安迷修刚在卡萨诺百忙之中腾出手来派人给他收拾出的空房子里放好东西,便听到屋门被轻轻敲响。他随口应了一声,紧接着被出现在视线里的柔软蓝色吓了一跳。

“骑士大人,谢谢您刚才出手相助。”推门进屋的少女身材高挑,一头金发披散在脑后,纤细的手臂紧紧地抱着一套叠得整齐的被褥,“虽然您可能不知道我是谁,不过我就住在隔壁。听说您住在了这里,所以送床被褥过来——您来时肯定没有带着这些吧?”

女孩明蓝色的眼眸里含着笑意,还有一点独属于这个年龄的狡黠。安迷修勾了勾唇角,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你只说对了一半,”他接过被褥放在床上,面对着女孩的诧异,悠悠然开口道,“你是刚才我旁边那个用枪①的士兵吧?”

“您怎么知道?”远未成熟的少女明显没什么心计,惊讶的话语脱口而出。

“秘密。”安迷修一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似乎是很理解安迷修的疑问从何而来,女孩道:“夜晚是默认的休战期,所以每到傍晚城上的守军都会经过一轮换班的过程。现在敌军的攻势还没有猛烈到所有人都必须要上城镇守的地步,因此卡萨诺大人下令所有北方军团的士兵和卡丹琳临时借调来的三千人一起重新编成三队,三班轮换。这样不仅每个人都能得到一定的休息,同时也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证守军的持续战斗力。”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先前会觉得士兵们实际发挥出的战斗力要远低于预估。安迷修点了点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眨了眨眼睛,“伊丽雅。”

“伊丽雅,是个好名字。”安迷修让这三个字节从喉间滚过,眼里神色温和了几分,“安迷修,请多指教。”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他的彬彬有礼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正面效果。面对着那只伸到面前的手,伊丽雅出乎意料地愣在了那里,张大的美眸中堆积的惊讶甚至比被安迷修点破身份时还要多,“你要跟我握手?你……不嫌弃我是个女孩子?”

“我为什么要嫌弃你是个女孩子?”安迷修挑眉反问,回应他的却是女孩的沉默。他等了几秒没等到答复,于是收回手温声笑起,“好吧,那你能不能给我说说,现在埃拉艾非德面临的这种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III)

这个故事要从一年前说起。

耐拉安提卡国都,教廷。

雷狮放下手中的卷宗时已是眉头紧皱,教廷上下的日常开销比他想象中还要大。除去教廷直属红衣主教的薪资之外,下属各城市教堂中每一位主教、神父的生活所需,也都记录在教廷的花销之中。

而教廷的收入,每月也就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若是在以往,皇室总会对教廷的经济予以支援,但是数月前边境四大军团的扩招将国库也几乎掏空,这种情况下,雷狮又怎么好再去向国王开口呢?

“大人在苦恼什么?”推门而入的安迷修一眼就看到了雷狮阴沉的表情,不由得上前关切道。

“你自己看吧。”雷狮随手把卷宗塞进安迷修怀里,侧过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安迷修低头翻了翻手里的卷宗,“如果大人是在担心教廷的开销问题,我倒是有个办法。”

“说。”雷狮语气淡淡。

“在那之前有个好消息要先告诉您。”安迷修微微一笑,“我刚刚收到东方西蒙迪亚的来信,三个月前开始督建的集市运转良好。农民们将自己种的菜蔬拉到集市上同其他人进行交易时,教廷从中抽取的税款并不会影响到他们正常生活,而那些税款,目前看来已经基本可以维持四大军团的军饷及军备开销了。”

“哦?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听闻这话,雷狮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几分,“不过,这和你的办法有什么关系?”

安迷修把卷宗放回桌上,“之前我也不敢肯定,不过既然集市的想法成型,并且就目前来看势态良好,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尝试着,把教廷的开销也利用类似的方式来平衡呢?”

“怎么说?”雷狮把目光移到安迷修身上。

“集市的运作规则是在不影响人民正常生活的前提下,从他们的日常开销中抽出一部分供给军队,按照这个逻辑,我们是不是也能从其他方面获取一些资金,用以维持教廷所需呢?”

安迷修这话说的话里有话,雷狮刚刚放松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安迷修迟疑了几秒,“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现在我们的教堂在全国一共只有几座,但是神的信徒却是成千上万。按照惯例,每周末人们都要到教堂做礼拜,可是教堂只有几座主城才有,那么其他城市的人民呢?他们想要礼拜就只能每周花费大量的时间往返于主城。这样时间和金钱都是在白白浪费的,所以我想,如果教廷能出具一种物品,用它来代替每周末的礼拜——或者说,代替人们向上帝忏悔。如果那种物品能够代替一部分的罪孽的话,我们便也可以从中抽取一部分金钱用来维持教廷的开销了。”

安迷修一口气说了很多,期间却连雷狮的眼睛都不敢看。他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但是此时坐在他面前的这位教皇大人却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尤其是在关系到他们的上帝的事情上。

教皇是最为忠诚的信徒,这一点是所有人都坚信不疑的、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在安迷修解释的时候,雷狮一直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翻看手里的卷宗,直到骑士已经收声许久,这位教皇大人才缓缓开了口:“……所以,你的意思是售卖一种具有效力的物件,让那些人把花在路上的钱直接用来赎罪?”

安迷修点头,“可以这么说。”

“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利。”雷狮摇头道,出乎安迷修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因为这个安迷修原本以为会让他觉得是在渎神的提议而生气,“我没有权利制作这种能够代替礼拜的东西。”

“其实这不都是方式吗?”见雷狮语气平静,安迷修的胆子便大了起来,“礼拜也好、购买信物也好,都是因为对神的虔诚信仰而选择这么做的,所以本质上说这两者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方式不同而已。而且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无论是我们还是教民们都并不会损失什么。再者,如果这种方法能够推行成功,大家甚至可能会因为作为神在世间唯一代言人的您如此为教民着想,从而更加虔诚地信仰神呢。不管怎么说,这都该是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才对。”

雷狮沉默了许久。

“或许你是对的。既然如此,你去把几位红衣主教都叫来,看看他们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教皇是个民主的教皇,而隶属于教廷的红衣主教们也无不是聪明人,他们对于教廷的现状同样心知肚明。因此,这个提议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得到了一致通过,并在雷狮的指挥下飞快地筹备起来。

“至于名字,就叫赦罪符吧。”教皇如是说道。

这便是赦罪符机制的来源,而不论是安迷修还是雷狮都没有想到,这竟然会成为了一年之后令军队几乎丧失战斗力的罪魁祸首。

“大人,虽然我们这些乡下人没有什么文化,但也不是不明白教皇实施赦罪符体制的好意。从各种意义上说,它毕竟帮我们省下了非常多的时间和精力,只是,再这样下去,不仅军队手无寸铁,就连人民也要食不果腹了。”伊丽雅一边说着,一边将城墙残破的边缘指给安迷修看,“以往的时候,城墙的修补都是由我们城中各家各户集资完成的,而有了集市之后,军队的开支中也经常能够余出一部分用以修缮城墙及其他防御工事。本来挺好的,但自从半年前教堂开始发售赦罪符,一切就都变了。”

“哦?此话怎讲?”

伊丽雅犹豫了一下,“赦罪符这东西的好我们大家都知道,毕竟埃拉艾非德虽然因为北方军团的关系成为了国家北方的大城市,但是本身并没有教堂,以往的礼拜都是要跑几十公里的路到卡丹琳去。所以赦罪符刚一出现,就几乎被抢购一空。”

安迷修是聪明人,心念电转之间已经有些明白了过来,“伊丽雅,埃拉艾非德这半年来卖出的赦罪符有多少?”

女孩歪着头想了想,“我不敢肯定……但是如果没有搞错的话,仅仅只是北方军团就应该有至少二十万了。”

“什么?”安迷修吃了一惊,“难怪你说军饷都被掏空了,集市半年时间抽取的税款也就能有二十万吧。”

伊丽雅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一般地道:“算了大人,既然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就跟您实话实说吧。您也知道,赎罪对我们来说是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因此教廷的赦罪符,无论出售到什么样的价格,也几乎都不会留有一点剩余。”

安迷修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二十万……二十万……”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伊丽雅,你刚才说最近的教堂在卡丹琳是吗?具体什么位置?”

“这个……”伊丽雅迟疑道,“位置可能并不是太好找,毕竟卡丹琳不算是什么大城市,那座教堂的修建也不是太显眼……这样吧,我后两天都不需要值班,明天一早,我借隔壁凯恩斯大叔家的马带你去卡丹琳。虽然不知道你具体要做什么,但如果是查访,高调地四处问路可不太好。”

(IV)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安静的空间里回荡着骑士清朗的声音,穿过木质书架后被墙壁一丝不苟地吸收。安迷修说完,把手里一沓参差不齐的纸放在雷狮桌上,“这里面有我回来路上写的一些详细情况。”

雷狮伸手拿过来翻了翻,随手搁在一旁,“比起这个,”他抬起眼望向站在自己桌前几步之遥的人,“你脸上和左手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啊……”蓦然被人问到,安迷修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颊,“那个……那天到埃拉艾非德的时候,正好遇上敌军攻城……”

雷狮眉毛一扬,“所以你就上去帮忙了?安达不是最讨厌战争么,他怎么会任由你这么胡闹?”

“安达是明事理的,才没有那么任性。”安迷修反驳道,“还有什么叫胡闹,我是教皇的第一骑士,出门在外代表的就是你,换做是你,看到这种局面会袖手旁观吗?”

他没有说的是,如果不是为了帮身边的伊丽雅挡下从她视线死角刺过的一剑,他根本就不会受伤。

雷狮沉默了一会。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缓缓开口,迎着安迷修的目光勾起一丝戏谑,“——我不会打架。”

“……”安迷修哑然半秒,“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我会武艺的话,你这个第一骑士理论上说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雷狮翻开手下的卷宗,“你说的情况我基本上了解了,依你看来这件事怎么处理比较好?”

安迷修想了想道:“这只是初步的结果,派人送信我不放心,所以亲自回来告诉你。至于接下来,我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做进一步的调查。平民和军团里的士兵们是不会说谎的,但是有些人就不一定了。”

雷狮笔下一顿,“你想说那些教堂的神父和主教?”

“问题只能出在他们身上。”安迷修沉声道,“你刚才也说了,这半年各地汇总到教廷的赦罪符总共只有三十九万,可是事实上仅仅埃拉艾非德这一个城市就卖出了将近三十万。埃拉艾非德是大城市不假,但是我相信就算是这样的大城市,也不可能自己垄断全国超过七成的赦罪符。而赦罪符的发售是绝对严格控制的,只有教廷的人员经手,不是他们又能是谁?”

“拥有埃拉艾非德这样购买力的城市在全国有十多个,这样说来至少要超过二百万才对……”雷狮下意识地转起了手中的羽毛笔,“这样吧,你休息两天再跑一趟,这一次多查访一些北方的城市,不要只局限在兰多图米亚以北的埃拉艾非德和卡丹琳。记住,一定要秘密行动,不能让他们有所察觉。我在王都也想办法试探一下几个红衣主教和他们的家仆,我们双管齐下,看看还能不能再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安迷修点点头,“好。”

“另外……四月,下去。”雷狮的话被忽然跳上桌的黑猫打断。先前不知道躲在哪的小家伙似乎被雷狮笔尾的洁白羽毛所吸引,挥舞着小爪子只顾着追逐笔杆,而雷狮顾忌着笔尖吸取的墨水和桌上的各种卷宗,一时竟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安迷修在一旁看着好笑。雷狮一向冷静自持,对待什么事情都是成竹在胸,难得露出这般束手无措的模样。而这一副晃着笔杆吸引黑猫的注意力却又不敢直接把它赶下桌的无奈样子,让他不由得想起一年前的后花园,当这个被他捡回来的小家伙第一次出现在教皇面前时,那人略嫌冷淡的神情。

“来四月,别打扰教皇大人工作。”安迷修上前把猫抱起来圈进怀里。神奇的是,刚刚还同雷狮的羽毛笔玩得不亦乐乎黑猫,到了安迷修怀里竟然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乖顺地把头靠在安迷修手臂上,“我不在的时候,你一直都这么调皮的吗?”

黑猫当然不会给予他什么答复,倒是一旁的雷狮开口道:“不早过来,站在那看什么?”

他似乎有点生气,语气里都带上了几分不满。安迷修闻言笑出声来,“难得见到你这副模样,感觉比较特别,所以多看一会。”

“行了,一天到晚胡说。”雷狮撇了撇嘴把笔放回桌上,“你刚刚回来,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明天早上来找我一趟,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调查的着手点。”

“好。”

“把这家伙一起带走,”雷狮忽然回过身,伸手在安分地伏在安迷修怀里的黑猫小小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嫌弃道,“他在这就会捣乱。”

没放过教皇眼底一闪而逝的温柔,骑士弯起唇笑得像一只偷到腥的大猫,“遵命,我的教皇大人。”

(V)

安迷修再一次踏入埃拉艾非德的土地范围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了。

他并没有停留在教廷太长时间,尽管他很想能够多陪陪明显很想他的四月、还有那位忙碌的教皇大人,但是他同样也很清楚,赦罪符的问题一天不解决,他和雷狮就一天无法安心。

三个月的时间他从王都一路向北,沿途走访了数个城市。情况和先前的推测相差不多,所有的调查结果全都指向范围内的四座教堂。

安迷修没有打草惊蛇,尽管他知道至少有两座教堂的主教认得出他。也是这时候,安迷修才忽然意识到伊丽雅是对的:他一个人还是太招摇。只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力低调而已。

马蹄踩在地面的声音微微有些凌乱,连续的奔波让身强力壮的安达也终于显露出了疲态。安迷修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慢慢地往前走。

“咦?安迷修哥哥?”上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那清亮的声线耳熟得很,安迷修愣了一下,音节脱口而出,“伊丽雅?”

“安迷修哥哥!”小丘上一阵土石碎块滑落的声响,伊丽雅扶着突出的石头跳了下来,“你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三个月没见,女孩似乎瘦了些,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英气。安迷修眨了眨眼,“伊丽雅,你怎么……”

“嘘——”伊丽雅眼疾手快地捂住安迷修的嘴,冲他摇了摇头,扭头向着土丘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妇女微笑道,“妈,这就是我跟您提到的那位,教皇的第一骑士大人。”

安迷修的目光在女孩和山丘上的妇女身上流转了几个来回,已是明白过来,不着痕迹地拉开女孩的手,微笑行礼,“您好,夫人。”

安迷修本就生得仪表堂堂,标准的贵族礼仪和谦和的微笑亦是很容易给人好感。妇女匆忙在身上蹭了蹭满是泥土的双手,有些不安地拢了拢随意盘在脑后的头发,“骑士大人客气了,伊丽雅这孩子从小调皮,之前要是在什么地方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计较。”

“妈!”伊丽雅不满。

安迷修握了握掌心那只纤细的手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夫人多虑了。”他微笑道,“伊丽雅很好,她聪明又勇敢,帮了我很大的忙。”

“那就好那就好。”妇女显而易见的很是开心,“伊丽雅,你今天也别跟我去田里了,骑士大人一路奔波估计已经很累了,你去帮他打扫一下那间屋子吧。”

“不用……”

“好。”伊丽雅抢在安迷修之前一口答应下来。安迷修无奈笑笑,只得跟她一起看着妇女转身离开。

“刚刚为什么不让我问下去?”安迷修转头看着身边的人。

女孩撇了撇嘴,“你肯定是要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妈还不知道我参军的事。”她一面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这位骑士大人握在掌中,口中轻呼一声慌忙抽了出来,“对不起!”

没有注意到女孩脸上飞起的红霞,安迷修摇头,“没事。你是说,你家里的人不知道你参军?”

“只有大哥知道。”伊丽雅扭开头含糊道。她上前几步拉起方才被安迷修匆忙之间松开的缰绳,顺手摸了摸白马的大头,“走吧,先回去休息一下,看你和安达都累成什么样子了。”

(VI)

伊丽雅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此时已经身心俱疲的安迷修却是无心再问。三个月的奔波忙碌到此终于告一段落,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的安迷修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将伊丽雅送回家里。

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过度的疲惫令安迷修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以至于醒来时已经夜色深沉。他起身推开门,安达伏在门口的大树旁睡得正香——它的面前放着一小垛吃剩的新鲜的稻草,一看就知道是伊丽雅替它准备了食物。

深夜的埃拉艾非德安静得有些可怕,安迷修踩着屋旁的石块爬上房顶,却意外地在另一端的屋檐上看到一个身影。

“伊丽雅?”

“谁?”突兀的声音明显吓到了女孩,待看清是安迷修之后,这才松了口气放下手边的瓦片,“安迷修哥哥你醒啦?忽然出声吓我一跳。”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安迷修走到她身边坐下。

伊丽雅收回了目光,“没什么,”她轻声道,“睡不着而已。”

“哦。”安迷修应了一声,平静补充,“我也睡不着。”

伊丽雅忍俊不禁,“你当然睡不着,安达的精力都比你好,他好歹还是吃了东西才睡的。”

安迷修耸了耸肩,“我从来都不否认这一点。你可别小看安达,他以前可是战马。”

“安迷修哥哥,”伊丽雅忽然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你……不,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安迷修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女孩咬了咬嘴唇,“我看得出来,无论你还是安达,这三个月的时间一定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

安迷修笑了,“你看这个国家。”

他抬手指向南方,伊丽雅顺着他的指示望过去,在浓重的夜色中看到漆黑一片的广袤平原。

“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安迷修接着道,“我在这里长大,受到教育和培养:流水教会我坚忍不拔、天空教会我胸怀宽广、土地教会我忠心不二;我深爱着这个国家,所以,我不希望他因为任何原因受到伤害。”

“你是指赦罪符?可那并不是你的错啊。”

“是,也不是。”安迷修叹了口气,“伊丽雅,如果你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你们一起做了一件事……或者说,一个决定,但那个决定造成了你们两个都不想要的结果,你会怎么做?”

伊丽雅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那一定会很难过的……但是既然这件事是我做的,我就一定会承担后果,不管它有多么严重。”

“我也是这么想的。”安迷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慢慢地握成拳又缓缓松开,“但是,我不希望那个人也因为这件事而痛苦难过。”

骑士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和女孩所熟悉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

伊丽雅沉默了很久。

“……那个人,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她轻声道。

安迷修摇头,“我不知道。”

只是……很在意而已。

“但是你明显非常珍视她。”珍视到,可以为了她把自己累成这幅样子。

女孩别开目光把眼中的失落掩进月色,没有被身边的人察觉半分。

“大概是……吧。”犹疑的语气。

伊丽雅忽然笑了,“安迷修哥哥,你相信宿命吗?”她伸开双手撑住身后的瓦片,仰身望向天空,“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头顶上还有一个大哥,比我大七岁。”

“大哥从小就疼我。爸爸过世得早,是大哥帮助妈妈一起把我抚养大——那个时候,住在这条街上的孩子们都特别羡慕我,因为我有一个宠我的大哥,对我说一不二,我的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似乎是想起了童年时快乐的时光,伊丽雅的唇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满足的笑容,“可是,好景不长。五个月前,也就是邻国来犯的第二场战斗,大哥为了救另一名士兵,从城墙上摔下来,把腿摔断了。医生说,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

伊丽雅说到这里抬起手抹了抹眼睛,继续道:“大哥受伤之后,家里一下子就失去了经济来源,妈只能扛着锄头到地里去,做那些男人们做的重活补贴家用。她年纪大了,说实话,我看着难受。”

“……”安迷修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安慰的话,却忽然感觉到好像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所以,你就去参军了?”

伊丽雅点了点头,“我跑去求那位给大哥看病的医生,要他不要告诉卡萨诺大人大哥的具体情况,只说是轻伤,自己则穿着大哥的铠甲代替他上了战场。”

“安迷修哥哥,我其实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最早也只是因为军队的补贴而选择去参军的——当然,妈一直以为那些补贴是军队发给大哥的慰问,可是,以北方军团现在的情况来说,慰问金哪会有这么多呢?”伊丽雅苦笑了一下,又道,“大家都嫌弃女孩子,认为女孩子身娇体弱什么都做不了,也所以女性从来不允许参军。可是,既然辛苦了大半辈子的妈妈到了这个年纪都还能够扛得起锄头,我又如何端不起长枪。”

“我想,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事需要我们去做的,它可能没有什么正邪对错之分,只是在它来了之后,我们就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了。”

“所以,”伊丽雅回过头看着安迷修,明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安迷修哥哥,我想你会在意那个人并不会是偶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包括我现在在做的事。”

就好像……我也一直相信着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一样。

女孩眼里的光芒明媚而坚定,安迷修笑了。

“我也相信。”他抬起手伸向女孩,唇角弧度温柔,“这一次不会拒绝我了吧?”

“当然。”女孩也笑了起来,她同样伸出了手。

“伊丽雅,请多指教。”

(VII)

安迷修在埃拉艾非德停留了一段时间。一方面,经过三个月的奔波忙碌,无论是他还是安达,身体都早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再不休息,恐怕会没有再战之力。另一方面,来自敌方的消息让他不得不警惕。

“休战?”安迷修惊讶地看着卡萨诺,“为什么?”

卡萨诺苦笑一声,“我又不是敌军将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但是现下看来,原本的敌军阵营确实是安静得很,一点都没有先前在城下叫阵那段时间的喧闹样子。”

“怎么会这样……”安迷修皱起眉头,“不合理啊,现在的情况明明是他们占优势。北方军团的军需还没有补充上来,只要持续攻击下去,败的一定是我们,没理由在这时候撤军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安迷修,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身为北方军团的统帅,卡萨诺要考虑的显然比安迷修要多得多,此时愁容已经将这位士兵长带着伤疤的面容完全布满,“东方军团如我所说也没了军需,但是王室的命令毕竟无法违背,因此西尔维斯特还是调了五千人过来。这五千人现在已经进驻城内,加上我们北方军团原本的士兵和从卡丹琳借调的那三千人,每天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若是时间长了,我怕……”

安迷修当然明白卡萨诺在担心什么:一旦军饷彻底用光,这几万人在城里就将不是守军,而是整座城的拖累;可这些人又不能调走,一旦他们离开,若敌军再犯,埃拉艾非德将彻底沦陷,“这样吧,我写一封信,你派人拿到北方的四座教堂,让主教和神父们每人拿出一些月俸的以供军需。数量虽然不多,但是应该能够军队再支撑一段时间。”

“可是,这样的话他们……”

“他们敢有意见?”安迷修眉毛一挑,不怒自威,“平日里全国上下除了王室和教廷,待遇最好的就是他们,国难当头要他们做点贡献又能怎样?”

安迷修忽然凌厉起来的样子似乎给了卡萨诺信心,这位士兵长猛地站直身子,向着安迷修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谨遵钧令!我一定会带领将士们拼死守住埃拉艾非德!”

安迷修的眼里溢出笑意,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急匆匆跑上城的一位士兵打断。

“安迷修大人……总算找到您了!”那士兵喘着粗气,有些断断续续地道,“城里来了一位游侠,正在广场上讲他的一些见闻……刚刚有位轮休的兄弟来报,他说……他说……”

那名士兵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他说……那个游侠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敌军休战的目的,是要刺杀教皇!”

(VIII)

“喂,回神了,想什么呢?”肩膀上微微一痛,安迷修回过头,看到雷狮一身月白色长袍上精致的银色绣线。

比起皇室成员惯用的金色,教廷所属明显更喜欢白色和银色,那是圣洁和高贵的象征。安迷修一向觉得,这样的颜色比国王惯常的金色要好看了不知多少倍——当然,这种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他收回目光看向热闹的宴会大厅,那一张张或是真心实意或是虚情假意的脸孔被敏锐的视觉神经轻而易举地捕捉到,“没什么,只是在想这件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教皇闻言微微凛了神色,又在一位红衣主教经过身旁时恢复平和。

“别想了。”他低声道,“这个地方不适合思考那些,万一暴露,恐怕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安迷修点点头,下意识地啜了一口手中高脚杯里的红酒,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毛,“这红酒的味道……”

雷狮微微一笑,“不错对吧?今天宴会上的所有的酒都是克劳迪亚伯爵的私人藏品。”

“克劳迪亚伯爵?”安迷修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我记得他对红酒很有研究。”

“是啊。”雷狮笑得有点戏谑,“人家为了女儿,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呢。”

总觉得这人话中有话,安迷修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喏,来了。”雷狮抬了抬下巴示意不远处正向两人走来的女孩,“她叫琳达,克劳迪亚伯爵的独女,自小聪明伶俐,是伯爵的掌上明珠。”

说话间,那女孩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指搢起裙摆,微微躬身,“教皇大人、骑士大人。”

“琳达小姐,不必多礼。”雷狮点了点头,“几年不见,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了。”

“教皇大人谬赞,小女子愧不敢当。”女孩温柔地笑着,一旁的安迷修却忽然注意到,不知为何,她虽然是在同雷狮对话,视线却一直好像在偷瞄自己。

雷狮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可一向注重礼节的教皇大人这次却出人意料地没有生气。

“安迷修。”他开口叫着身边的人,“如此难得的机会,你难道不打算请琳达小姐跳一支舞么?”

安迷修一愣,随后看到了教皇眼里写着的明明白白的戏谑。

“恭敬不如从命。”一表人才的骑士温和一笑,从善如流地向着双颊不知何时已经飞起红晕的女孩伸出了手,“在下安迷修,不知可否有幸邀小姐共舞?”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而当安迷修和琳达手牵手步入舞池,毫无疑问地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关注。

这次宴会到场的不是教廷的主教神父就是王公贵族,自然不会不认识安迷修这位第一骑士。而琳达作为克劳迪亚伯爵的独女,也是王室一方的红人。这样一对金童玉女的组合,由不得他人不注意。

琳达无疑是一个漂亮的姑娘,有着白皙细腻如陶瓷的肌肤和飘逸的金色长发,一双翡翠样的眼睛宛如盈着一汪春水。这样的女孩无论走到哪里都势必会引起关注,可是安迷修看着她,却不由得想起某一天的夜色,和黑暗中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瞳。

“是个美人,只是可惜……”他轻叹一声。

身边的雷狮回过头来,“怎么,你认为她配不上你?”

安迷修摇头,“是我高攀才对。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成为了你的骑士,就注定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去考虑婚嫁之事了。”

(IX)

“哐”!

精致的雕花杯摔落在地上发出的痛苦呻吟直直地撞上墙壁,在空阔的房间中显得有些刺耳,而它的主人却是毫无察觉。细看之下,那人的眼里此时正散发着骇人的愤怒,其中所蕴含的暴戾气息纵使它只是一只杯子也会感到害怕。

“安迷修,”桌后明显被打扰到的人皱了皱眉头,“别拿杯子撒气,它没惹你。”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骑士的怒火并没有因为这一句平静的话而消减,“那个刺客眼看没有逃脱的机会,竟然一头撞在地上自尽了,这样岂不是死无罪证了吗?”

“死无罪证就死无罪证吧。”教皇平静地翻了一页书,“倒是你,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

“我的教皇大人。”安迷修惊讶道,“如果我不受点伤死的就是你了,还有那个死了的刺客——得不到他所掌握的消息,谁知道之后还会有多少次刺杀。”

“比起那些,你活着会比较重要。”雷狮合上手中的书,“之前你说感觉什么地方不对,现在想明白了吗?”

他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安迷修撇了撇嘴,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敌军的目标是你,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撤军呢,难道来杀你的那个刺客会是军队的人吗?”

雷狮皱眉,“如果这样假设,那么他也只能是军队的高级将领,但只是调走高级将领的话,应该不至于整个军队都无法行动才是。而且看那名刺客的身手,倒不像是军队里的人。”

“好的将领未必能做好的刺客,但一个好的刺客必定能够成为好的统帅。”安迷修道,“他究竟是什么人我们现在已经无从得知,但是我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些什么不协调的地方。”

“对了,你去查访的这段时间,有没有被什么人识破身份?”雷狮忽然道。

安迷修想了想,“应该没有。但是索托和提米西亚这两座教堂的主教来过教廷,虽然他们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不过我想他们应该能够认出我。”

“那就对了。上个月我派卡米尔和帕洛斯突袭几位红衣主教和周边三座教堂主教的家,搜出了大量的黄金和不少赦罪符。虽然严格封锁了消息,几名神职人员也被控制了起来,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你又在外面暗查,他们想必是察觉到了风声。”

“一帮混蛋,眼见事情败露了居然连这种方法都想得出来。”安迷修咬牙。

“他们大概也是铤而走险。”雷狮叹了口气,“做之前怎么不想想后果。”

“他们哪会考虑这么多。”安迷修哼了声,目光忽然一凝,“等等,这样说来,如果刺客是那帮人派出去的,那么敌军休战的目的是什么?”

这话一出,两人神色皆是一凛。

“不好,埃拉艾非德!”

(X)

安迷修终究还是来迟了。

暴雨冲刷着这片残垣断壁,在土石的缝隙之间化作暗红色的溪流,顺着深深浅浅的沟壑流淌而下。

没有熙攘的人声,也没有城墙上的凛然寒光,有的只是折断的长枪和被烈火灼得焦黑的剑刃——安迷修认得那柄剑,那是士兵长卡萨诺从不离身的、上一任教皇亲手赐予他的宝剑。

安达安静地站在安迷修身边,陪他一起承受着雨水的洗礼。它难得的安静,没有流露出半分对于战争的厌恶情绪。

   

安迷修俯身捡起了那把剑,在雨水的洗刷之下,隐约可以看到剑身上原本细腻的纹路——它曾经受过细致的呵护,现在却同它的主人一样,浑身被鲜血和泥泞包裹,终将埋葬在这片他们守护了一生的土地上。

“卡萨诺大人,您是真正的勇士,当得起这个称呼。”安迷修的声音在雨中模糊不清,他抬手抹了把眼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手上的温热是水是泪。

他想起十天前,这位士兵长还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斩钉截铁地向他保证一定会守护好埃拉艾非德,可现在……

或许战争,就是如此。

天放晴的时候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安迷修抹了抹有些发红的眼睛,拍了拍身旁陪着他淋了一夜雨的安达。

“走吧,我们回去。”他的声音有些哑。

安达却没有回应他,它昂起头,目光望着安迷修身后的一片坍塌的房屋残骸。

一夜未眠降低了安迷修的感知能力,但是安达的本能却不会受到影响。安迷修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手扶上了腰间的佩剑,“谁?”

“请问,您可是安迷修大人?”阴影里传出的声音节奏散乱,几秒后,一个撑着双拐的身影进入了安迷修的视线。

“是我。”安迷修点头,手却没有从剑柄上松开,“阁下是……”

那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走到距离安迷修几步之遥的地方才停了下来,抬起手摘去了头上的兜帽。一瞬间,安迷修看到一双似曾相识的蓝色眼眸。

那人抬眼看着他,一字一顿,“我……是伊丽雅的大哥。”

(XI)

临时避难所周围弥漫着压抑到近乎窒息的空气。

安迷修站在一截破碎的墙壁边,听着里面伊丽雅母亲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有些不忍地别开头。

伊利斯从墙后走出来,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他叹了口气,上前递上手里的信封,“小妹最后出发之前,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她……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她不知道。”伊利斯摇了摇头,“但是她说她相信你一定会回来,她相信你不会舍弃这片土地。”

安迷修苦涩一笑,“只可惜,我辜负她了。”

“不,你终究还是回来了。”伊利斯叹息一声,“小妹跟我说过很多次,说那位骑士大人笑起来很好看,所以她也一定会一直保持微笑,直到最后。”

“……”

“你看,天亮了。”

(XII)

埃拉艾非德失陷的消息传入教廷的时候,雷狮正在照顾生病的四月。

或许是这段时间过于忙碌,当雷狮终于意识到它好几天都没出现了的时候,这个小家伙缩在房间的角落,已经因为后腿上的伤口化脓感染而奄奄一息。

“北方军团情况如何?”

传令的士兵咽了口唾沫,“回大人,根据卡丹琳传来的消息,埃拉艾非德守军——包括原北方军团士兵长卡萨诺在内共计三万两千人,为了保护平民逃生……全军覆没。”

抓着绷带的手一抖,引起四月虚弱的痛呼,雷狮赶忙放松了手劲。

“通知王室了吗?既然埃拉艾非德已经失守,那么敌军进入兰多图米亚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已经通知过了,国王正请您前去商讨对策。”

“我不去。”雷狮摇头道,手下利索地扎紧绷带剪断多余的部分。

“可是,大人……”传令的士兵显然有些犹豫。

雷狮叹了口气,“你替我转告国王,就说我不懂军事,请他同几位大臣和将领商讨出结果后派人通知我便是。如果有什么教廷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

“是。”

“退下吧。”雷狮摆了摆手,看着那名士兵退出房间,这才伸手把四月抱进了怀里,小心翼翼地没有碰到它的伤口。

“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他轻轻顺着四月柔软的毛发,“不然等那家伙回来,一定又要发火了。”

昏昏欲睡的四月明显没有听到这番话,它只是把头在雷狮的臂弯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便阖上眼睛睡了过去。

雷狮看着怀里的小家伙,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一年多前,那个人抱着黑猫站在自己面前,笑得比天上的阳光还要灿烂的样子。

“这小家伙来到这里都一个星期了,连个名字都还没有,天天猫啊猫的,多难听。你说,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

“叫四月吧。”雷狮手里翻着旧约,眼都不抬。

“喂,”安迷修替小猫不平,“你不能因为你是四月出生,就连猫的名字也要取成四月啊。”

“四月怎么了?”雷狮抬头看了安迷修一眼,“四月是春夏交接的时候,阳光也好空气也好,还是复活节所在,有哪点配不上他?”

“好好好,说不过你。”安迷修举手投降,“那就叫四月。”

其实,四月是春夏交接也好、我的生日也罢,或者复活节,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四月,是我们相识的时候。

雷狮抬起头看向桌旁的油灯,火焰燃烧着灯芯发出细微的声响。

“就算是为了四月。”他低低地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算是为了他,你也要给我……”

“活着回来。”

(XIII)

安迷修哥哥:

见信好。

——好吧,我想看到这封信的你,心情大概不可能会好。

不过既然看到这封信,就说明你还是回来了。

安迷修哥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你上一次回来的那天晚上我跟你说过,有些事情我们一定要去做,无关对错。

我必须要承认,一开始我加入军队甚至都没有大哥那种精忠报国的想法,仅仅只是看不下去母亲那么疲惫。但是在敌军吹响集结号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错了,或许我的初衷只是那份军队的补助,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看到过你为了那个在意的人拼尽全力的样子。我也有深爱着的人,在这样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能够为他们奉献自己的一切?如果我的血能够换回他们的平安幸福,我想那是值得的。

或许,这就是大哥加入军队的理由。

安迷修哥哥,我很高兴能够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遇到你,是你让我找回了许久不曾拥有的快乐。那个你在意的人——或者该说,就是教皇大人吧。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他,羡慕他能够拥有一个像你这么优秀的人陪伴左右,并且愿意为他拼尽全力。

但我同时也知道,我比不了。

时间不多了,我要离开了。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从敌军手里救下的我的性命,现在是时候还给这片土地了。

安迷修哥哥,伊丽雅用十多年对上帝的忠诚,愿换你一生平安幸福。

愿上帝保佑你和教皇大人。

永别。

                                                                            伊丽雅

(XIV)

火光摇晃地照亮桌上摊开的书上黑色的墨迹,在它们的旁边,四月窝在软垫里睡得正香。

雷狮已经发呆很久了。自从埃拉艾非德失陷的消息从最近的卡丹琳传回之后已经过了好几天,四月的伤势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雷狮只得把它一直带在身边。而它一直平稳不见虚弱的心跳,则是唯一能让雷狮感到安慰的地方。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那天之后不论是埃拉艾非德还是卡丹琳,都再也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消息传回。雷狮不知道他的骑士安迷修是否还活着,也不敢去向王室询问北方几座城市的现况。

他只是日复一日地坐在书房里,机械地翻着那本早就可以倒背如流的旧约。

连夜的失眠令雷狮的大脑已经变得混沌,半梦半醒之间,他想起了在他还只是教皇的皇位候选人时,曾经在教堂的书房里看到过的那本书。

——互为逆位的教皇和骑士,或生或死都是宿命。

他想起刚刚认识安迷修的那几年,他还经常能够想起那本书中的说法。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是什么让他把那个预言完全抛在了脑后?

雷狮倏忽意识到什么似的站起身,急切得连一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圣经都毫无察觉。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XV)

安迷修一直都不喜欢教廷中央大殿里的那块彩色的镶嵌玻璃。不是因为它削弱了空间里本就没有多么明亮的光线,而是因为它将收束过的光芒渲染成各种颜色,堪堪铺洒在通向大殿中心的阶梯上。

而他站在阶梯之下,视线穿过五颜六色的光线看向王座前的雷狮,总会觉得自己和他站在两个世界。

而他,永远都靠近不了他。

“你知道吗?”沉默让空间变得更加冰冷,安迷修不适地皱了皱眉头,终于开口道,“埃拉艾非德失陷了。”

“……”

“镇守北方疆土的,前任教皇最为信赖和看重的那位士兵长卡萨诺,以身殉国了。”

“……”

“北方军团,还有东方军团调去的那五千士兵,以及卡丹琳的三千守军,也全都死了。”

雷狮沉吟了很久。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面对安迷修的质问,雷狮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姿态,甚至没有去看那指在自己咽喉处的、只消再向前几步就可以取走自己性命的剑锋。

“你希望我做什么,向上帝祈祷给逝者一个好的归属吗?”

教皇的平静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处在崩溃边缘的骑士瞬间爆发,“现在做那些还有什么用!为什么你不能早一点察觉赦罪符的问题,为什么你不能管好那帮该下地狱的主教,为什么……为什么要让那些无辜的人承担这些错误的后果……”

话到了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一向稳定的右手终于无法控制剑锋的颤抖。那点细微的颤抖从剑尖开始慢慢加大幅度,最终蔓延至全身。

雷狮终于叹了口气。

“安迷修,那个女孩……是不是也死了?”

这句话成功的唤回了骑士眼中的一丝清明,他有些疑惑地抬起眼睛,“你……”

“我早就知道了,从你上一次见到克劳迪亚伯爵家的琳达起。”他微微动了下唇角,却并不是上扬,“我……很抱歉。”

教皇的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是安迷修认识他这么多年都没听到过的语气。

“是的,她死了。”安迷修的眸色黯淡下去,“雷狮,我想知道,北方军团也好,卡萨诺大人也好,伊丽雅也好,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不,他们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我。”雷狮弯起唇角自嘲地一笑,“所以,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给他们报仇。”

也算是,偿还我们的宿命。

说到底,还是逃不过那个预言。

“杀了你,杀了你有用吗!”安迷修气恼地一把把剑摔在地上。长剑掉落的沉重声音带着十足的火气,让雷狮握着权杖的手终于颤抖了一下,随后他听到了安迷修痛苦的声音。

“我知道,错的是我。”安迷修抬起手抱住头,缓缓蹲了下去,“如果我当时没有听到刺杀的事就慌了心神,如果我当时能够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或许至少还来得及提醒卡萨诺大人,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可是,可是我那时候一心只想到,万一……万一你出了事……”

“没有那么多万一。”经历了一场变故的雷狮终于冷静了下来,他走下阶梯在安迷修身边蹲下,“卡萨诺,他是知道的。”

“……”

“卡萨诺大人镇守边疆一辈子了,你考虑的事情太多没意识到这一点,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这一点,埃拉艾非德的人民全都平安活着就是证明。”

“可是……”

“可是,他还是去了,因为那是北方军团的尊严,或者说,耐拉安提卡的尊严。”雷狮叹息一声,“我们都很清楚,失去了埃拉艾非德,国家北方就再无凭借。因此,即使明知不敌,他也还要战,因为这时候哪怕多消耗敌军一分,对于后续的战斗也是有利的。”

他说罢,抬起头去看窗外逐渐明亮起来的晨光,“所以,为了他们的牺牲不要白费,我们还要继续下去。如果到事情解决之时你依然觉得心中有愧……”

他叹了口气,眼中的光芒却渐渐明亮起来。

“那么,到那时候,我陪你一起去见他们。”

尾声

在大陆的西方,有一个民族,他们骁勇善战、忠心不二,为了国家和自己所爱能够牺牲一切。

在大陆的西方,有一个职业,他是上帝的代言人、最为忠诚的仆从,他宣讲信仰、传播文化,致力于为人们谋取更加幸福的生活。

在大陆的西方,有一个预言,它指向上帝最忠实的仆人、以及那位仆人忠诚的守护者。它说那两个选择了这个身份的人注定不凡、也注定要为这条路付出生命。

埃拉艾非德,中心教堂。

“主教大人,有消息了。”推门进来的人来不及把门关紧,就已经着急地先开了口。

如果这时有一个其他城市的信徒在场,一定会分外惊讶。因为这个闯入者虽然穿着一身神父的装束,但是面孔却异常年轻,与寻常教堂里人们见到的那些有着和善笑容的中年神父完全不同。

那人将门关好,迈着轻快地步伐走到大殿中央,“新的教法推行很顺利,我们北方区域包括卡丹琳在内的共计九座教堂赎罪券发售情况完全正常,到今天为止已经将前两年的战争损失全部补充上了。”

“嗯。”被称为主教的人依旧仰头看着墙上的壁画,头也不回地道,“告诉卡米尔,让他通知境内的所有教堂,今年的赎罪券税款减半。”

“遵命!”兴奋的光芒从年轻的神父眼中一闪而过,“我这就去办。”

他说罢提步要走,却被不知从哪里溜出来在他脚边打转的黑猫绊住了脚步。

“我还有事要做,回来再陪你玩,听话啊。”他蹲下身揉了揉黑猫的头,刚要起身,就见到墙边的人回过身来,唇边扬起他所熟稔的笑容。

“四月想你了,就留下来陪他一会儿吧。”那人语气温和地说着,紫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一点星芒闪烁。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安迷修。”

-The End-

①枪:是中国古代兵器之一,是由利刃加棍棒组成的长柄刺击兵器,外形与矛相似,柄长于刃,与短兵器械完全相反,综合威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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